家乡的色彩

林昕

自我四五岁起，因父母工作的不稳定，就一直流连往返于搬运家具的三轮车上。福建一带，就大大小小搬过十几次家，其间几次被“遣”回安徽，也都被安顿在不同的城市、不同的亲戚家中。这样一来，幼时的记忆杂乱无章、支离破碎地嫁接在一起，所谓居无定所的茫然，加上莫名其妙的安徽话和一窍不通的闽南话，这样的我，恐怕是无法坦然地指认出家乡在何处的吧。
　　
然而心里，却是略略地偏爱安徽。不管怎么说，终究是父母曾经扎根的地方，年年都要回去的。一旦近了年关，那些熟悉抑或是不熟悉的红彤彤的笑脸，也就不远了。
　　
记得有一年特地回了趟黄山，去看看曾经收留了我半年的某个亲戚。关系之类的，我自是搅不清楚，况且连住过那个地方都不记得了！但当忽然冒出十多个不相识的大伯姑妈，尴尬地听着那“剪不断，理还乱”的家族关系时，涌上心头的，更多的是被簇拥着的、热烘烘的喜悦。
　　
那里天黑得早，大红灯笼也是早早地就亮起来了，我去厨房帮忙烧火。那个地方，用的还是柴火，手持一把巨大的剪子，在深深的炉膛内拨弄着，红红的火焰跃了起来，欢快地舔舐着锅底。木头烧得炭黑时，就取出来放在一个竹筐里，天冷时凑合着用余火取暖也是相当方便的。但这其实并不快活，除去初次尝试的兴奋，在强光和烟熏的刺激下，我的眼睛都快受不了了。
　　
然后是吃饭。不管去谁家这都是例行公事般的。大人们照例谈天说地，说起离开后的那些事，感叹一年又一年。我照例插不上话，只是安静地听着那些流年的碎影淌过。杯盏碰撞声中，火红的福字映照下，一年一度的聚会收场。
　　
回到泉州的时候，依然是过年。可不管外头如何热闹，也总觉得是别人的欢喜，与自己不着边的。看着家里空空的白壁，就觉得冷清了许多。像我这般年龄，大约是没资格谈什么家乡的。只是暗暗地觉得，家应该是有着一片温暖的灿红的地方，有着一个个鲜红的心脏等待着我们归去安歇的地方。也许家乡在何处是无法凭着户口本来定论的，但往后若身处异乡，临近年关，手中那一枚红色火车票所指示的，就是家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