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婆的田

原创 黎芃广
经过岁月的侵蚀，外婆的脸上已布满皱纹，生活的打磨，将她的女子之柔打磨，留下如钢铁般的刚强与坚韧。即使如此，外婆眼中那片田的翠绿，仍有一汪柔情。

她一空闲下来，便回去阳台的小菜地边坐着。说是菜地，不过是几个较大的花盆罢了。初春时，她用着一把如玩具般的锄头松着土，将些枯叶烂菜埋在土中，再从带中小心翼翼地掏出几粒种子撒下，拿起水壶浇水。水从壶口落下，湿了土嚷，渗入土中，种子吮吸着泥土中的水，枯叶缓缓腐烂融入泥土，也一并被种子吸收了。夏日，菜芽冒出来，外婆欣喜极了。整日守着那一株株菜苗，防着飞来的野鸟叼走，防着暴雨的吹打。她每日精心照料下，长出来了写嫩绿的青菜，那绿饱含生机。

偶尔做饭前摘下一些，炒一盘青菜，餐桌上定要强调：“这青菜我自己种的，你尝尝好不好吃，比外面的新鲜的多。”她脸上浮着些许骄傲与慈爱。家人的赞许，是她一人的荣耀。

有时夜中醒来，便去阳台吹吹晚风。一次偶然，外婆也在阳台。月光随外婆的目光倾泻在菜叶上，晚风下，叶片在摇曳。外婆望见我醒了，便询问着怎么了，是不是饿了，要不要煮碗面吃？话中她少了几分刚强，多了几分柔。“没事，只是睡不着而已。”外婆也不再多问，月光落在她的头上，黑发中夹着银丝，随晚风摇曳；落在她的脸上，皱纹似墙上斑驳印记，布满了脸；月光融入她的眼中，饱含柔情。我在外婆边坐下，外婆口中喃喃道着过往的故事。

她并非从小开始种菜，她也曾学习优异。年少时，她刻苦学习，可正要考高中时，却遇上了变故。那个物质匮乏的时代，外婆家中难以支持她继续学习，她只好放弃。她也曾想过反抗，“我抱着课本，独自坐在田中啜泣。我想了很多，我也很想读书，但是要是读书了，家中的弟弟妹妹们就没饭吃了，但假若我放弃了读书的机会，他们就有机会代替我继续读书。”月光下泪水格外晶莹。“所以现在除了我，我们家个个都是大学生，军人。”嘴角缓缓上扬，口中洋溢着自豪，但泪依旧划落。不知道一个与我一般大的孩子，如何褪去青涩，愿意放弃自己的前程，换取弟弟妹妹的幸福；如何将自己的书本埋入田中；如何坚强地面对困难。

“但是现在我种菜也很厉害，每一颗菜都像我的孩子。”她将泪拭去，笑了。

多年的粗糙与磨砺，将外婆曾经的青涩打磨到如今的坚韧，但坚硬的外壳上也有分外光滑的一部分，它反射着善待岁月的温柔，反射着善待家人的温暖，也反射着善待自己的智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