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海

夏天的晚色一路绵延，翻过翠影重重的群山，最终与衔着闷风的飞鸟一同消失在目不可及的远方。
我坐在书桌前“咔咔”地按着笔盖，只感到一阵烦躁朝我袭来，比热浪无缘无故四处抚人时还要恼怒。我尽量转移自己的注意力，去看眼前一堆奇奇怪怪的数学符号，去嗅那熟烂了的，橙黄都泛了红的芒果的气味，那气味与燥热的空气一起缠绵。倏地，一阵风袭来，掀起碧蓝的窗帘，上下飘动，似翻涌的大海。我看的正入迷，却又被那甜腻的气味扰乱了心神。索性，放下笔，合上书，走向阳台。
我见的是山，看的是海。
我看到，在渐沉斜阳的抚摸之下，在夏风徐徐的吹拂之下，那些森影斑驳，团绿相融，阴影错叠。我看的是海。顿时，我的心情开始舒爽起来，大海的咸味朝我扑面而来，潮湿的风钻过我的头发，去亲吻摇摇欲坠的天光。我便将思绪放空，没有重量，没有轮廓的烦恼全都没入海里。于是我听不见他们说的话。我只听到风，听到山风，它那么近，又那么远，在我的身边回旋等待，缱绻退让。消散之际，海风拂来。片片碎语随风同行，我细细去听，我听到，他们说你是大山的子民，生于泥土，长于泥土，葬于泥土。我听出几分确切与妄定，却还是笑着回答道：“我的枝叶虽触及不到碧海蓝天，但我的根可以绵延万里。”说完后，自己倒是先笑了起来，不是自嘲，是笃定。
风静了，我睁开眼，山海被无边的夜色掩没，只留下依稀可见的轮廓。对面的居民楼点起了亮堂的灯，称得我的周遭越发黑暗，一丝凉意生起，于是回到房间，点起灯，执笔写完那道数学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