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这样慢慢长大

我家院子里有一棵柚子树，它是我的同年好友。
我刚刚呱呱坠地时，它也刚刚长出来。棕色的细梗子头顶着两片针尖样的绿叶子，常在春风里探头探脑，喝了几口雨水，便成长了，不觉间就长成了大树，而这时我还是个小不点儿。

总觉时光便是在它的华盖下慢慢流淌过去的。柚子树有两条粗壮的枝丫，弯曲成躺椅状，惹得我老爱爬上去玩。我两腿麻利地攀住树干，双手抓住树皮迅速往上带，呲溜如猴般。
这时母亲总在下面喊：“你这个小畜生，下来咧！难道你就在上头不下来了？”
母亲一动不动地仰头望着我。看着她无奈的样子我更加开心了，背过去偷偷笑了起来。
“吃饭也在上头吃?”
我一个倒挂金钩配上海底捞月，一碗热气腾腾的香米饭就轻松地滑进了手里。母亲还是痴痴地望着我，只是脸上一直泛着笑。我本还有些不解，待我暴风般席卷完饭碗后，滑下来时才发现树下一群翘着屁股的母鸡，正在认真地埋头吃我掉下来的米粒……
有时小伙伴来了，就在树下玩捉迷藏。我常常抱着树闭着眼数数，把小小的脸蛋贴着它的皮肤，结果往往就是母亲抓着毛巾来给我擦脸，边擦边用手轻轻的打我的头。
“你呀！”

就这我还不满足，我还要把柚子贡献给我的伙伴们吃。我娴熟地爬到树上去，用力地拔它的枝端，却差点把自己给拔下去。母亲见了哈哈大笑，颇有兴致地搬来个大筐子，等柚子从树上一个个跳入筐内，但总有几个不听话的掉出来，她就弯下腰去捡，看起来就像柚子树弯曲的枝干。
母亲还常常带我一起在柚子树下背唐诗。我们搬来一条小凳儿，捧着书念，口中还吃着她递过来的柚子，新鲜的汁液在口中慢慢迸溅开来。印象尤其深刻的一次：母亲叫我背唐诗，我口中念念有词地背着，可母亲却盯着我，抄起书走过来，我以为是要打我，等近了的时候，抬起的手却又落下，连眼角都是带起了笑意的。
“书都拿反了嘞!还说自己在背书……”

就这样在柚子树下，我慢慢地长大了，我年复一年地摘取，它年复一年地给予。
直到某天，我已经不能像小时候那样灵活地爬上那棵树了，母亲也似乎不愿再帮我了。
“自己摘，摘不到就不要吃。”
我嘟着嘴走开，自己踮起脚尖努力地摘，也是那样理所当然地摘，好像它就应该给我似的。我的手指早已习惯接触那柔软的柚子皮，还带着清香呢。
我学母亲的样子把厚厚的柚子皮剥开，将果肉放入口中，然而漫入口中的却是厚重的苦涩感 或许是没熟，没有小时候吃到的好吃了。但还好，多摘了几次后便有了经验，也能挑出好的来了。
这次，母亲把饭桌移到了柚子树下。桌上有几个团子，甜甜糯糯的特别好吃，我一连吃了好几个。弟弟也想再多吃几个时，母亲却伸出筷子制住了他。
“你再吃一个，其他的给你姐姐带去学校里吃。”

如母鸡护崽般，看到弟弟不满的模样，我望向母亲，她便有些窘了，抓起我手边的柚子放入嘴中，连连称道：“谁摘的呀，好好吃!”
随着熟悉的柚子的清香飘进鼻腔，我才意识到，她不帮我，是想要我自己学会摘，做人，也不能只一味的向他人索取……
就这样，在柚子树下，更是在母亲无声的爱中，我终于慢慢长大。
柚子树是我，也是母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