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不起，让你爱上我

原创 张青窈
一
一个新来的插班生，夺了她这次月考的年段第一名，简直是一件极其不可思议的事情，她看向窗外的一大片波斯菊，深吸一口气，继续听着化学老师那飞溅着唾沫星子的讲说，又使劲地揉了揉自己那清澈如水的左眼，似乎想让它接触一点光明，但仍是漆黑一片。
下课后，柠墨照例写着手头老师刚布置的作业。
仲夏的风带着一股炽热的味道，引得人人身心俱疲，柠墨偷偷地在嘴里放了颗甜滋滋的大白兔奶糖，打起精神，继续听讲。
“你的大白兔能分给我一颗吗？”
柠墨惊讶地皱起了眉头，但随即悄悄地朝后扔了颗奶糖过去。不一会儿，包装纸却又飞了回来，上面工工整整地写着：
myQQ number ……please call me
柠墨若无其事地收下包装纸，轻轻地夹进她那本最爱的语文课本中，同时也默默将它地记在心里……
二
电脑课上，柠墨火速加了他的QQ号，两人面对面相视一笑，“男闺蜜”，柠墨莫名地备注了个极其亲密的名称，当她按下那确定时，紧张地忘记自己猛然失控的心跳声。
真奇怪，平常在班上不常聊的二人放假时在QQ中聊得很是投机，非比寻常的同样也有他们俩此次并列第一的成绩。

三
高中三年过得极其得快，似乎还没来得及品味，就草草了之了。
毕业联欢会上，柠墨拉着卫轩出了大会堂的门，这是他们第一次牵手，柠墨却有一瞬间感到那似乎只有多年的夫妻或者是热烈中男女朋友才会这样做。
柠墨拉着卫轩来到学校的后花园，当晚的月亮洒下的银辉轻柔的覆盖在两人的身上，梧桐树下的萤火虫静悄悄地飞舞着，似是在见证着什么。
柠墨深吸一口气，银灰色的月光使得她看不清他的脸庞，也遮住了她发红的脸蛋。
“怎么了？”他的声音一如既往地轻柔。
“卫轩，谢谢你在我孤单伤心难过郁闷的时候鼓励我，陪我这个倔强的女孩聊天致使你一夜没睡，在我受伤时背我去医务室陪着我。还有，我喜欢你。”
柠墨一口气将人生中最为谨慎的几个字脱口而出，随后又假装漫不经心地反问，“一个陪我共度高中三年，萧瑟时光的你，也是喜欢我的吧？”
见卫轩沉默了，她也不知如何是好，只感到自己如同一只在锅中等待救援的小龙虾，在煎熬中慢慢变红。
“是，我喜欢你……但是，不代表我们要在一起。”
柠墨一瞬间懵了，为什么？为什么？你明明喜欢我，为什么拒绝我？眼泪开始在她眼眶里打转。她又深吸一口气，明知今晚的月色挡住了她的泪珠，明知明日过后此生可能不能再相见，明知他可能在此之后会跟她断然失去联系。
柠墨终是控制不住自己，跑回大会堂，以分别之痛，解与他离别之苦。
四
多年后，柠墨换了手机，以前的QQ也不再使用，因为都改用微信了。朋友与同学，她都还是有联络的，但唯独没有卫轩的消息。
有一天，她突然很想与他联系，但高中同学竟然除了她谁都没有加过卫轩的QQ。她在数次询问无果过后默默流泪。
“妈，我们家我高中时的那些课本呢？”
“在书房右边柜子里的大箱子里呢。咦？怎么了？”
“没事。”
柠墨在她那叠放的整整齐齐的高中课本中耐心地一本本找，外面的天色也越来越暗。在哪儿呢？那张大白兔奶糖？柠墨一本一本翻，一本一本找，直至手抽筋。
“哎呀，找到了！”柠墨双手颤抖地看着大白兔包装纸，瞬间似乎又回到了当初那个与“男闺蜜”一起畅聊的美好时光。
五
“轩轩，你这段时间住院就好了，过段时间会好起来的。”卫轩爸爸调整好情绪，走进病房，“但是再过一段时间你的治疗就不能碰手机了，这段时间你也好好玩玩，爸妈不拦你！”
卫轩淡淡一笑，他不想拆穿爸妈的谎言，那个字的出现，想必任何人都不希望它的存在。
只是默默接过手机打开QQ，柠墨！他面色平静地确认好友申请。
柠墨的手机突然传来QQ的提示音，她猛地从床上坐起，他同意了！
夕句（柠墨网名）：你还好吗？
卫轩：好
夕句：我如今在武大，你在哪儿读？
卫轩：……
夕句：怎么了？怕我去你们学校找你？
卫轩：苏州大学。
夕句：现在不是放假了吗？你有空吗？这几天难得天气好，陪我去外面转转呗。我相信我们的革命友谊还是在的！
卫轩：没空。你可以让“菜心”他们陪你一起去啊。
柠墨觉得好奇怪，“菜心”是谁，她为什么不认识。
卫轩：你忘了？小学六人组啊？
卫轩深呼一口气，柠墨，你终究还是要恨我的，对不起。他一改往常的语气，吊儿郎当的回复。
卫轩：你忘了？CSX啊。你难道不是DSH？不对啊，我们不是小学好基友吗？
柠墨已经忘记自己是怎么继续怎么发送那几个字的，卫轩忘记她了？不对啊，因为他，自己网名从没换过，只是将头像换了，他为什么认不出自己了？
夕句：我不认识她啊！
卫轩：……哦，原来是我把你认错了……我以为你是她呢。
卫轩：再见
六
对方未把您加为好友，是否发送好友申请。
柠墨笑了，眼泪涌出眼眶，你不记得我了。她扑倒在床，任眼泪横流不止……耳畔，传来“为了找到你，从未放过任何蛛丝马迹，而事到如今，终于明白我命里没你……”
柠墨被查出患了角膜肿瘤，是在与他再次失联后的第二年。

七
“墨墨，有人为你捐献眼角膜了！还专门指你呢？”柠墨妈在客厅兴奋地呼喊着。
“墨墨，墨墨，怎么啦？”
柠墨用手撇了撇泪珠，努力装出兴奋的模样，好奇地问：“妈，捐献者是谁？什么时候进行手术？”
“那人是匿名捐赠的，下星期就可以手术了。”柠墨妈妈超级兴奋地道。
“哦。”柠墨点了点头，望向窗外的萤火虫与那皎洁的月光，唯独少了那个他……
“柠墨，睁开眼睛试试！”术后的五六天，医生提议拆纱布，柠墨也感觉良好。便先试着拆纱布，动动眼睛。
柠墨缓缓睁开左眼，迎接她的不再是黑暗，而是父母那期盼的双眼与喜悦的神情。柠墨的眼泪控制不住地往下掉，她的左眼终于能见到光了！
“柠墨，那个，捐赠者的家属已经走了，他们给你留了个WW墓园的位置，你有空就去看看他吧，他毕竟是你的捐赠人。”
柠墨点了点头，向护士借来了镜子，想仔细端详自己那获得新生的左眼。恍然间，她似乎看到了他的眼睛，不会吧，他现在应该活得好好的呢。
八
18年的清明，柠墨独自一人捧着一大束白雏菊，雨淅淅沥沥地下着，云朵遮住湛蓝的天空，微风吹拂着她的脸颊，很轻，很柔。
根据捐赠者父母的信息来到了墓碑前，柠墨一直低着头寻找着序号，她沉重地走到墓碑前，满是感激地抬头望向墓碑前的人儿，可她愣住了，脸上感激的神色顷刻间溢满无限的悲情。
——卫轩！
雨伞从她手中脱离，白雏菊在刹那间掉落在地上，柠墨如丧失一切生气般跌落在地。为什么，为什么会是你？
为什么当我选择要忘记你的时候，你偏偏又出现在我的面前。
柠墨任凭雨水冲洗她的脸，她看不到自己的泪，连衣裙上，却湿透一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