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人行

2020年11月22日，是这个悲剧的开始。
那天萧笑正好有事先走了，程欣和余悦两人结伴回家。十一月的风总是带着些许寒意，程欣身体单薄，她像置身于冰窟，不禁将身上的衣服裹得更紧了。
在一阵冷风中余悦开口道：“诶，程欣，萧笑最近参加了好多活动，和她在同一活动的人和我说她自大，看不起人。”边上树叶发出的沙沙声,配上余悦如刀子刮过玻璃的声音,令程欣忍不住又打了个寒战。
程欣张了张嘴，刚想说话，却又闭上了。她不知该怎么回答她这个要强的朋友，从这个月起，余悦就开始若有若无的针对萧笑了，总是要劝说她们的程欣，也是费尽了心思，但今天，余悦既然这么认真地问了，程欣也不好糊弄过去。她烦躁地摸了摸脑袋，颇为无奈地开口：“璇玉她们也和我说她总以自我为中心。”

“你觉得呢?”余悦还是那样冷冰冰。
程欣没有马上回答，她看着树上飘落下的枯叶，一圈一圈地打转，陷入了回忆……
那次是轮到她们班在国旗下讲话，老师叫了她和萧笑。布置任务时，老师微笑地看着萧笑，还顺便伸出手帮萧笑整理头发。
从教师办公室出来后，程欣虽有几分不甘 ，但还是承认了萧笑确实优秀，但另一件事却不同了。
运动会时，她们都在广播站播音。下午就有她们参加的项目――200米接力。到接力时，老师去叫了程欣和萧笑。她们将手上的东西匆忙放下，老师便拽着程欣走了，萧笑也紧随其后，但萧笑走到一半突然跑了回去，程欣下意识地回头看，却被老师拍了头，不满地教育:“都快比赛了，你还不想着班级荣誉，没有一点班级责任感，而萧笑的责任感很强……”听到这，程欣就听不进去了，只觉得眼前发白，胸口在燃烧，老师的声音如指甲划过铁皮那般刺耳，在程欣耳边不断响起，她紧紧抿着嘴唇，深吸一口气，抬起头，想和老师解释一下，却看见老师正回头看紧跟在她身后的萧笑，一个欣慰的笑容逐渐展开。
想到这，程欣又感到一股热浪冲上脑门，双手攥的紧紧的，连指甲陷进肉里都没有觉得疼，眼前满是老师那欣慰的笑容。
终于，程欣听到自已微微颤抖的一句话：“我也这么觉的。”
余悦冷哼一声，那番不屑的话语，是程欣从未在余悦口中听到的：“现在，我们是一条绳上的蚂蚱了。萧笑，那个披着羊皮的狼。”程欣第一次觉得和余悦在一起这么有压迫感。
冬天，天黑得总是很早。
程欣扶着着墙缓缓爬上楼梯，腿好似有千斤重，每走一步都是痛苦地折磨。她走到自家门前，蓝色的铁门正泛着幽幽的光，她“哗”地一声拉开书包拉链，钥匙发出的脆响“叮叮当当”地回响在一片漆黑中，上面折射出的白光把黑夜剪出一个小洞，随着“吱呀”地开门声,程欣的人影便不见了。
进屋后的程欣把头深深埋进枕头里，嗅着从床头香囊飘来地的阵阵桂花香，又恍惚地进入那满是桂香的回忆中……
她们三个小女孩都很喜欢桂花，八月是桂花开的时候，正好学校内就有一排桂花树。体育课时，她们就会去采。
她们只要好看的桂花。
萧笑的眼最尖，一眼就知道哪枝的桂花多,是否好看;而余悦最高,一下就能将萧笑所指的枝条拉下来，三个女孩就将上面小而多的桂花摘下,放入手心,又去下一个枝条上寻觅了。
很快，三人手上就再也装不下花了。程欣便折了一个小盒子装，三人把头凑在一起，看着盒子内金灿灿的桂花，朵朵小巧玲珑，它们的香味令人陶醉。
采完之后 ,三个女孩也不把桂花带回去，也不扔掉,而是放在教室的角落里，让桂花的芳香慢慢的飘着，飘着……
程欣将头从枕头里拔出,一伸手拿了床头的香囊，馨香依旧，可程欣心里却感到了丝丝苦涩。
第二天上午，余悦带来了桂花糕给程欣吃，萧笑连蹦带跳地过来，拿起一块就往嘴里送，却被余悦轻蔑地看了一眼，丝毫不掩饰语气中的冷嘲热讽：“没经过别人的同意就随便吃，真是没礼貌！”
萧笑一下子呆住了，也没有反驳余悦，只是低着头，眼睛看着地板。程欣想说些什么，但喉咙好似有东西堵住了，发不出声音，只能吐出口气。
在以前,她们是多么快乐啊！
那天是美食节，三人约好一起去享受美食。闪耀的灯光，激昂的音乐，熙熙攘攘的人群,还有从各小摊内冒出的缕缕白烟，都让人无法平静。
彩色的灯光映在她们身上，三人穿梭在人群中，闻着前方飘来的香味。余悦顿时两眼放光，拉着萧笑和程欣的手，快速跑去。程欣和萧笑被拉得急，有些跌跌撞撞，却也只能任由着余悦。
跑到一个摊位前，余悦着着那麻辣鱼，薄而透明，上面的油汁明晃晃的，随着灯光不停地闪烁着；鲜红的辣椒嵌在上面，增加了几分颜色，更加诱人；一粒粒五香也被掩埋在里面，香气便从层层叠叠堆放的鱼片缝隙中钻出；再撒些香菜上去，便让人移不开眼了。余悦享受地吸着鼻子，贪婪地闻着。
余悦用力地咽下口水，急忙大声嚷道:“老板给我来份鱼，多放些辣！”接着粗鲁地拉开拉链，掏出钱来，快速递给老板，那老板满脸堆笑地回复：“好勒!”他迅速装盘，动作娴熟，将辣椒粉倾斜,红色粉末像雨点似地淌下。老板插了三对竹签，笑呵呵地递了过来。
余悦连忙接着,也不顾烫嘴,将头伸进碗里狼吞虎咽地吃起来，伴随着一阵“吸溜吸溜”的声响。
突然，余悦想起了什么，将头猛得一下从碗里抬起，她的鼻尖和嘴角都沾了一点辣椒末和油渍。
余悦低头看了看手中的鱼，又转头看了看站在一块儿的萧笑和程欣:“太好吃了，只给你们留了两块。”一副忍痛割爱的模样，“不过有些辣，小心点儿。”说着还把头撇了过去。
程欣和萧笑两个女孩就一下没忍住，笑出声来：“还是你吃吧……”话音未落，余悦就已经把鱼塞进嘴里了，还冒出几句含糊不清的话:“嗯嗯, 真好吃，就是有些凉了。
余悦将盒子随意一丢，神情间满是兴奋：“走，我们继续！”便又拽紧了程欣的手，一下就被淹没在人群中。萧笑也连忙蹲下身，捡起刚被余悦丢在地上的盒子，扔进垃圾桶内，追了上去。
余悦一边拽着程欣小跑着，一边四处张望。余悦带着程欣穿过人群到了一个堆满糕点的小摊前，对着糕点细细搜寻一番，指着一盒桂花糕说：“老板，我要一盒桂花糕。”
萧笑这时也到了她们旁边,抱怨着:“跑那么快干嘛?”
余悦笑嘻嘻地将桂花糕伸到她鼻子底下:“呐,给你。”
“你怎么知道我最爱吃桂花糕了!”笑惊喜地叫了一声，却也不急着接，而是从口袋掏出了一张纸，细心地擦着赖在雨脸上不肯走的辣椒末与油渍，然后才满足地咬了一口桂花糕。
而眼前低头的萧笑的模样，哪还有当日扬起的嘴角，深深的酒窝。
这一幕深深刺痛了程欣。
一放学程欣就抓起书包，冲进家中，抓起颗糖就往嘴里塞，却感觉不到任何味道；她想大声喊出来，却感到一阵压抑；她痛苦地闭上眼睛，紧锁眉头，捂着胸口，感到了胸口传来的阵痛。她倒在沙发上，企图用深呼吸来缓解痛苦。
第三天，程欣背着沉重的书包进了班级，坐在座位上, 便把头埋进臂弯里。上课时，程欣也无心听课，呆呆地盯着黑板，眼神涣散，脑子里像一团乱麻，剪不断，理还乱。她就这样浑浑噩噩度过了一节课。
下课后，程欣跑到一个无人的地方，挠着自己的头发，将头发挠成了鸡窝，紧接接着使劲捶打着脑袋，却终究不能让自已好点起来。这样的感觉，真的好痛苦，程欣快要疯了。
放学后，余悦将程欣带到了一个角落，小声地说:“你知道吗?萧笑，她把我当成竞争对手,而把你当做衬托她的一个小人物，还是要快些跟她决断裂！
程欣双眼一闭，装作面无表情地点了点头:“嗯,不过我还是要跟她表面上先玩，毕竟突然给她一个巨大的打击，杀伤力才最大。”
余悦点点头，并没有再说些什么，因为她这两天在程欣耳边说萧笑的坏话已经够多了。
程欣一回到家便躲在房间发疯起来，一会儿笑一会儿哭，还小声嘟嚷着:“为什么这样?我根本就无法选择啊？什么巨大打击，明明就是想和萧笑一起玩，这样真的好吗？这让我怎么选啊，怎么选啊……”
第四天，她们去参加了一个朗读比参赛。
结束后，萧笑的妈妈将程欣叫到一旁，认真地看着她的眼睛，露出了担忧的神色：“程欣，你是个好女孩，我现在真的很担心萧笑，她什么都不说，我也不知道你们三个之间发生了什么。直到她这几天晚上一直在梦里哭，边哭边喊‘’不是我的错！不是我的错！我这做妈的听到真得很心疼，我好不容易才问出了她这件事。程欣，你是个好孩子，我希望你能帮帮萧笑，不用管余悦说了什么。”
程欣在回家时边跑边和自己说:“不是你的错，不是你的错啊，萧笑，是我的错啊!”
第五天，程欣和余悦被叫到老师办公室，被老师开导了一番，老师和她们说，萧笑还是很看重和你们的友谊，所以才一直没说 ……
从办公室出来后，也放学了，三人都默默背上书包，各自归去。
她们再也不能如从前般谈笑自如了。
后来，程欣失手打碎了一个她最喜欢的玻璃杯，它的碎片似琉璃般透明纯粹，美得让人神往，脆弱得令人心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