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鱼一家

作者：余炫博
阿鱼是一个普通家庭的孩子，家里除了父亲母亲，还有一个大自己两岁的姐姐，父亲是一个中等规模菜摊的摊主。他也总向买菜的每一位顾客说：“我当年可是拿过二等军功的军人。”每次说着都会挺直了腰板，神情严肃却又不自觉地提起了嘴角，像一个在等待领军功的军人一样。这个样子本是美好的，但偏偏他挺直了腰板卖菜的样子像极了被操纵的木偶，实在是有些滑稽。顾客们和其他摊主觉得他又奇怪又好笑，也有人总拿他打趣。但阿鱼的父亲却一直不为所动，连阿鱼都感到奇怪。

阿鱼的母亲是一名护士，平日里比较忙，也很少跟阿鱼和他姐姐说亲近话，这也让阿鱼和姐姐更“亲”爸爸，而不与她亲近。“铃，铃，铃”，阿鱼拿起了手机，里面传来一阵熟悉的声音：“阿鱼，妈妈今天不能回家了，医院里有急事，中午你在冰箱里拿几个鸡蛋炒了吃，油在上面筐子里，今晚等你爸回家给你做饭。”母亲很急地一口气说了一连串话，阿鱼也像往常一样乖巧地应了声“嗯”，母亲似乎还想说什么，电话那头却传来一阵嘈杂，电话突然“嘟”的一声挂了。阿鱼见怪不怪地放下手机，照着母亲说的做了。父亲晚上回家后便告诉阿鱼，最近外头疫情闹得很凶，菜市场要停止营业了。阿鱼拿起手机，打开了新闻，一连串关于疫情的信息弹了出来。阿鱼只是觉得奇怪，前段时间也有听母亲提起，才过几日怎么就严重了。阿鱼没有多想，也没想到跟母亲这一别，竟达近百日。

接下来几天，疫情开始大暴发，阿鱼家变得不寻常了起来，母亲在医院中参与新冠肺炎的治疗工作。与此同时，在邻市备战高考本准备回家过年的姐姐却来了一通电话——她得了新冠肺炎，被隔离治疗，也无法回家过年了。由于怕母亲在医院担心，阿鱼、姐姐与父亲一致决定，不将姐姐生病的事告诉母亲。


作者本人。（来源：作者供图）

“嘟，嘟，嘟”，阿鱼拨了母亲的电话，期待着母亲声音的出现。没记错的话，今天是第21天了，这也是第65个电话了。母亲也差不多快回家了吧，阿鱼期盼着，但电话又没通。这是第24个打不通的电话了吧，阿鱼有些失落，但心中又泛起些许自豪。21天来，阿鱼慢慢地养成了给母亲打电话的习惯，也慢慢地读懂了母亲，从第一天的半分钟，到近几天长达半小时的通话，阿鱼与母亲的话越来越多。虽然母亲突然挂电话的次数比以前还要多，但阿鱼知道，母亲是在与时间赛跑，也慢慢地懂得了母亲平日里挂在嘴边那一句“先有大国，方有小家”的含义。阿鱼回过神来，看向最近有些神神秘秘的父亲，发现他又准备出门了。

父亲最近总是悄悄地出门，阿鱼觉得有些奇怪，却一直没有问父亲，在家里待得实在闷得慌，阿鱼想偷偷跟着父亲一探究竟。当父亲又一次掩上房门不久，阿鱼蹑手蹑脚地跟在父亲后面。阿鱼跟了一会，发现这是去父亲菜棚的路，他有些奇怪，这时候父亲还去菜棚干什么？到了菜棚，又见父亲麻利地择一把把捆好放在地上。地上菜的数量越来越多，甚至比平日每天菜摊所售卖的还要多些。阿鱼很是疑惑，现在不是禁市了吗？父亲还择那么多菜干嘛？只见父亲将菜放进几个大筐中，用平日装菜那辆三轮车载着开向东边。阿鱼马上跟了上去，好在三轮车用的年头长了，父亲骑得也不快，阿鱼还能跟上。

“蹬！”随着父亲放下三轮车后架，几个人从房子里迎了出来“老鱼，怎么又来了，不是让你不用送吗，我们有吃的。”父亲脸上挂着笑，将手臂用力一扬，敬了一个标准的军礼：“xxxx部队2002年退伍军人老鱼前来报到。”好几分钟后，父亲才放下手臂，眯着眼说：“这都多久没回部队了，但咱可没忘本，何况是咱自己部队人，老何，这么多年了，咋还跟我客气”，说着便开始往下搬菜，但背依旧挺得笔直。老何盯着父亲看了许久，沉默着回一个军礼，后面的几位军人也同样举起手敬礼。父亲正搬菜搬得起劲，余光瞥到松柏般挺立的众人，忽地又回敬了个军礼，他眼眶中满含着激动的泪珠。阿鱼看得有些入神：这一刻，父亲不再滑稽，而变得高大，伟岸了许多。阿鱼赶紧奔过去，帮忙搬着车上的菜，父亲看了看阿鱼，会心地笑了，对老何说：“这是我儿子！”老何他们也笑道：“是块当兵的好料子，以后来我们部队啊。”说完便撸起袖子帮忙，夕阳中留下几个忙碌的身影。谁也不知道，一颗种子在阿鱼心中已悄然播下。

四个月后，阿鱼一家正聚在餐桌旁，此时得了新冠肺炎的姐姐早已痊愈，而且顺利地完成了高考，母亲也已胜利归来。姐姐宣布了自己准备报考医学院专业，想当一名医生。而阿鱼则坚定地看着父亲，重重说了声：“我想当兵！”

菜市场又开业了，在菜摊上，阿鱼的父亲逢人便道：“俺将来可有一个当医生的好女儿和一个当兵的好儿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