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与自然作文：老狗

原创 许冰
年久前，老宅养着一只老狗。
我记事时候，它总以一种颓败的姿态，蜷缩着佝偻的长长的身体静伏在门前的大石板上，就好像是，深埋进石板死一般意味的灰色。
老狗是无奈而挣扎着奔向我的家。
我的爷爷出于突然的怜悯，在杂乱的秸秆丛里带回它。那是一只怎样的狗呢？爷爷说，它曾受过虐待。它本就长的躯体更深陷下去，全身裸露的隐隐渗出血珠的皮肤，已经瘸了一只后腿，颠簸地支撑着瘦长而伤痕累累的躯体，毛发焦迹斑驳，耷拉的耳朵后有一枚木刺，坚决地竖立着，垂着满是褶皱的眼皮，颇有自尊意味地不愿被直视落魄。
它搬来老宅后，便终日赖于门前的大石板。我们为它不媚主的性子并不抱以过分关怀，它也鲜少与我们交集，就像是活在自己孤高的精神世界里了。爷爷和我同样注意着这位有着怪僻性老狗的——更加怪异的是，它总对来自我爷爷的怜悯表现出异常排斥，好像那份同理心的来之莫名。而谓六七岁光景的我，却完全将它作为一名有原则有品格的老先生去交往。也正因此，我们的关系在后来竟显现出亲厚。
寄居在老宅的时日里，它与常狗一般看门，而绝不只是受人所用，自然赋予老狗野性人们封锁不得，好比剥落泥层的杂草无他地肆虐生长。这无端地使我想到王小波笔下那一只特立独行的猪，它们决计不逆来顺受于自己早注定的命运，漠视着不公与社会所决定它们的所要遵守的现象，随时“找到一个空子，一头撞出去”。
老狗常常于初日里，踱着歪斜的步子沿径循向巷口，那种颠簸的步子却急迅有力，就要兀自地跳跃起来——即使缺失一只后腿。我记着它总愤懑地退缩，却不解。或是饥寒再侵的犹豫，或是与生物厮杀的恐惧，或是为人所驯养的不甘。
彼时初破晓，门前大石板只存几分温度，老狗逃走了，循着愈渐变圆变大的远方的朝晖奔跑去。我不由地自喜起来，莫名的，又心下泛滥愁苦。我悲其为社会固有设置所埋没的前半生，喜其不再安之若素，而奔向自由的逃窜。
时隔多年我仍会幻想它跳跃着逃窜出巷子时的背影，是否也同我想的一般恣意洒脱呢。它大概已经逝去了，在闪翼着自由的银光里，永远揣着一腔骄傲的孤勇。我总也希望着，我能怀揣着这份勇气，寻我所想，逃离框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