致我的祖辈

文/简悦

我的祖辈：
您好！
如果您能看到这封信，我想告诉您，现在是2020年。展纸提笔似有千言万语，连油墨都仿佛饱吸了浓重的思绪。但我又很坦然，因为这实在是一封再平常不过的家书。唯一不同的是，这封家书穿透了百年。笔，握在手里；思绪，飘向远方，飘向那泛黄的纸页和尘封多年的老照片。
“您的爷爷出生在上个世纪哪一年呢？”漫步在田埂上，我这样问父亲。阳光漫山遍野倾泻而下，父亲陷入回忆。他说您是一名赤脚医生，在八闽大地上独身闯荡，治病救人，最后在这里扎了根，安了家。更多的，父亲也说不上来，我这个曾孙女只能靠爷爷浓厚的乡音勉力拼出模糊的剪影。
在山村老家的仓库里头，我看到您的踪迹。仓库角落的储物柜已经旧得很有年头了，开关时发出“吱呀吱呀”的喘息声。奶奶带着老花镜，在中间的隔层摸索了半天，然后小心翼翼地捧出一个箱子。原来是一个老旧的药箱，边角用厚布包了起来，中间扣着一个又厚又重的锁。打开药箱，药罐子整整齐齐地排着。仔细看，罐身还贴着药名和药效：桂枝、麻黄，可疏风解表；桑菊、银翘散，可利咽化痰……兴许怕山路颠簸，药箱分了格，每个格子垫上厚厚的红绒布。药箱既大，拎起来又沉。您是怎样背着它翻山越岭，去到每一处需要您的地方？您是怎样穿着被磨破的鞋，一脚泥泞、一路风尘地趟过乡间小道？暮色四合的夜晚，您又是怎样打着手电筒、迎着寒风去到病患家中……难以想象！我不禁伸手抚摸着那把锈红的锁，百年前，您也许也这样细细抚过这把锁。似乎撕裂了百年的光阴，我们的指尖，在这一刻触碰、联结、交流，激荡出耀眼的火花。
多么奇妙！多么惊心动魄！
百年时光，越陌度阡，您从老照片中向我走来。而您的后人，把万般思绪化作笔底波澜，从照片里向您传递过去。面对时间的洪流，高尔基坚定地说道：“时间可以让人丢失一切，可是亲情是割舍不去的，即使有一天，亲人离去，但他们的爱却永远留在子女灵魂的最深处。”是啊，救死扶伤、医者仁心的祖辈何曾远去？他们每一分，每一秒都在子孙后代的血液中奔流不息。
父亲说您享了福，度了晚年。我想是的，但我要说您还有遗憾，那就是不能亲眼看看这盛世。百年前，您的法宝是破了又破、补了又补的药箱，如今您的同行们的武器换成了体温计、耳温枪、电磁波治疗仪……“赤脚医生”的历史结束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大批医术精湛、妙手仁心的医护群体。您常挂念的“无疾无苦”，虽然还没完全实现，但至少让深陷疾苦的家庭越来越有保障，越来越充满希望！
传承就像是一捧火，有时可能是火星，有时可能是窜天的篝火。它燃烧着、旺盛着，能穿透百年的光阴！祖辈们的精神不死，都在子孙们的血脉中薪火相传。而这捧火，将久远地、亘古地燃烧——永不熄灭。
此致
敬礼！
您的曾孙女：简悦
2020年4月12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