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日凉风

脑海中常常出现一个泛着陈旧图书馆气味的画面，一个古老的梦……

我还小，坐在河边长廊的长凳上，静静地望着被夕阳染红的江面，双手放在长凳上，够不到地的双腿来回晃动着。
画面几乎是静止的，江上没有水波，阳光不会动，柳条不会轻摇，没有任何声音，但我却能感受到微风拂过我的脸庞。
我什么也没做，甚至眼睛也不眨，只是双腿机械地来回摆动着，像是永不停止的钟。但它的存在告诉我世界还在运转，脑中是空的，没有任何念头，像一个空白的平面无限伸展。世界只有我看见的那么大，除此之外，全是虚无。

直到一个老人牵着一条狗，从视野边上逐渐移向画面的中央。老人一手牵着绳，一手拄着拐杖，像是生锈的齿轮在用力地转动。他的行动是不连贯的，宛如随意选取了几个瞬间拼凑而成，并以这种混沌的程序运转着。狗伸着长长的舌头，尾巴不自然地晃动，走起路来有点跛，和老人倒是很般配。
他们也是静止的，一种流动的静止，使命式地从画面的一侧移到中央，再移到另一侧，又消失于我的视野中。


我还是什么也没有做，脸上只有着说不出的空漠。我望着远方——只有水面，也并不希求看到什么，只是望着。
就这样望着，永恒地望着，正如双腿永远地摆动，风永恒地吹，平面永恒地延展，水面永恒地静止，也如这个画面永恒地存在于我的记忆深处，被一层薄薄的灰笼罩。
滑冰场正和回声很响的夜碰杯。诗人说。我正与没有声响的风碰杯。我说。
一种深沉的绝望，一种深刻的无意义，一种记忆的呢喃，一种夏日。
合上这古老的梦吧，这已不再是夏日。但是，微风还在吹拂，我仍在远望，无目的的幸福。
老人和狗再次走来，我知道这才是生活。


罗宇恒